那是一个闷湿炎热的午后。
魏心靖随著一行人走进了气派的魏家大宅。
面对一张张陌生又严肃的脸孔,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害怕。
虽然她的姑姑魏杏雪一直洋溢著亲切的笑脸想使她放松,但仍旧无法让她摆脱想从这里逃跑的念头。
经过了一连串繁琐的程序后,她正式成为魏家的一份子。她其实不懂那意味著什么事情即将产生变化,只明白这些口中称作「家人」的身影,并不能让她忘却丧失父母的伤痛……而且这个家少了温暖的气息。
她想离开室内,走到外头呼吸新鲜的空气。
「小姐,请留步。」
「我只是想到外面的庭院走走。」魏心靖向阻止自己的女佣解释。
「上面有交代,您不能四处乱走。」女佣一脸的不高兴,「请别造成我们的困扰,可以吗?」
「让她去吧!」
正在魏心靖试图再请求时,一个温柔、好听的嗓音自她身后响起,她和那位女佣同时望向魏承哲。
女佣的脸上浮起为难的表情,「少爷,可是……」
他的脸上挂著文质彬彬的笑容,「没关系的,我会陪著她。」
「是,您都这么说了。」女佣弯躯,勉为其难地道。
魏心靖张口欲言,但又作罢。幸好魏承哲一开口,就解决了她的困窘。
「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些称谓,我是魏承哲,可以叫你心靖吗?」
顷刻间,她露出了好几日不见的笑容,顺从地点著头。
魏承哲带领著她,走向宁静的庭院。一路上,他还向她说明了魏家的各处简介。魏心靖一方面开心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,另一方面却为了再也回不去的世界而难过。
他们走到人造山后方的凉亭休息。
坐下后,魏承哲高兴的道:「欢迎你的到来。」
她报以微笑,「谢谢。」
「不要觉得拘束,大家都喜欢你。」
现在,魏心靖面迎著风,享受著清凉,享受著她的自由。她闭上眼,深深地吸了一口沁凉的空气。
「承哲哥,魏氏集团真的很有钱吗?」
魏承哲点头,「是呀,魏氏在进出口的领域是个指标。外界都认为我们的爷爷冷酷无情,才能在这个市场独占鳖头,但我觉得白手起家的他,是不得不坚持己见才能闯出一片天。」
魏心靖似懂非懂地歪斜著头,「那你一定也很有才能罗?」
只见魏承哲苦笑著叹了一口气,然后摘下自己的眼镜擦拭,「说来丢脸,我可能是魏家最多余的一个人。」
魏心靖突然感到有些生气,「不,你怎么可以妄自菲薄!」
「这是不争的事实,大家都清楚。」他戴上眼镜,对她微微一笑,「我只是在公司担任一个小职位,实质上一点帮助也没有。」
魏心靖皱著眉望著地面,「我是还不了解这个家庭的人,但我不认为一个人的成就,可以决定他的存在价值。」
霎时,一股暖流穿透进魏承哲孤寒的心房。自他成年后,再也没有人肯用魏心靖那样的眼神仔细看著他……他已经尝尽了那些期待,转而失望,甚至遗弃的目光。
「我的父亲喜欢坐拥权力,我曾经试著给他一些自己的想法,但都被他视为天马行空的幻想。母亲则是以夫为天,对于他的决定只能赞同。」魏承哲继续说:「渐渐地,我不再发表意见了,觉得自己真的一事无成。后来连唯一赏识我的爷爷,也对我摇头叹息。」
魏心靖抬起头时,眼底有一抹悲伤。
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魏承哲,才能使他好过一些,她其实现在比任何人都更需要安慰。
「心靖,你一定觉得我很吵,对不对?」他打破僵局,笑著自嘲。
她连忙摇头,「不,我很开心你愿意和我谈心事。」
「真的吗?」他欣喜地看著她,「那我也可以分享你的心事吗?」
「当然。」
魏承哲轻轻牵起她的小手,「我会当一个好听众,你可以只聊你想说的话题,无论什么我都会很开心……就是别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。」
「我不会给你同情,只想给你信心。」魏心靖悄然站起身,接著垂首再他的额头上印了一吻,「首先,你要对自己有信心,才能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。」
这一天,魏承哲的生命里降临了一个美丽的天使。
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孤独的,有人聆听他所说的话,有人愿意对他发自内心的笑著——她是魏心靖……他的表妹。
「心靖,就这样把你托给阿姨照顾真的可以吗?」女人反复思考,总觉得心里有一种不踏实的忧心。
「放心,我会很乖的,绝不惹祸。」魏心靖舒适地窝在母亲的怀里,「这是你和爸好不容易才盼到的长假,你们就开心点好好玩嘛!」
「多希望能带著你一起去。」
「我还有个重要的毕业考,而且我才不要当你们的电灯泡哩!」魏心靖吐著舌头,扮了个鬼脸。
两个女人亲昵地相拥微笑……魏心靖永远不会忘记,此刻母亲的笑容有多慈祥,她眼眸中的幸福光彩犹如蜂蜜一般香甜。
突地,运转的火炬熄灭了,伴随而来是剧烈的震动……四周响起一片尖叫和哭声,浓烟使人窒息,所有人都处于极度的惶恐之中。
飞机残骸和尸体碎片洒落的到处都是,在黑暗和慌乱中,幸存者争先恐后地找寻出口……温热的鲜血,染红了眼前的世界。
「爸爸、妈妈!」
不要离开我,不要!魏心靖筋疲力竭地跑著,她使力大声的呼唤,却怎么也唤不回他们离去的背影……
「心靖!」魏承哲轻轻摇晃魏心靖的身子。
魏心靖睁开模糊的双眼,用力喘著气,紊乱的心跳声使她全身颤抖不已。又做同样的恶梦了……每一次都是那样的真实。
魏承哲万般呵护地拥著她,一手轻拍她的背部,「没事了,你别怕。」
魏心靖刷白了脸,全身僵硬,只有眼珠子迅速地环视房间里的景象,直到确定自己是活在现实中,她才松了一口气。
沉默许久,她终于开口:「承替哥……我又梦见爸妈了。」
「我知道,总有一天会过去的。」他向她保证。
「是的……」她声若蚊蚋。
接著,魏承哲松开手,手模索著自己的裤子口袋。
不一会儿,他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给她,「心靖,你打开来看看。」
「这是什么?」她上下转动地观看它。
魏承哲带著神秘的微笑,「打开来就知道了。」
她一脸狐疑,缓缓拆除那蓝色小盒子上头的红色缎带。
她开启后,只见微弱灯光下有两条熠熠闪烁的项链,一条是心形,另一条则是圆形。
「哇……这好漂亮。」她兴奋的盯著它们。
魏承哲很高兴她会喜欢,「本来是打算明天给你一个惊喜的,不过现在我觉得更适合。」
他拿起心形的项链,往魏心靖的颈项戴上去,「你戴起来真好看。」
她低下头,以手指轻抚著它,「承哲哥,我不能收下你这么贵重的礼物。」
「谁说那是礼物?我给你的是一份勇气。」他按住她的肩头,「这份勇气将会帮助你走出内心的伤痛,你相信我吗?」
魏心靖含著泪点头,「嗯,我相信你。」
「现在换你给我一份信心罗!」他指著另一条还放在盒子里的项链。
她莞尔一笑,这才明白魏承哲的用意。
「这是我满满的信心,请笑纳。」她细巧地为他戴上。
他们两人同时笑出声,在那些充满著无奈和绝望的日子里,他们成为彼此的心灵支柱。
曹子诩一脸无趣地挑著眉,「这就是那条项链所代表的意义?」
「是啊,所以它对我而言是很重要。」
魏心靖从他的怀里起身,然后走到厨房,从冰箱取出果汁。一连串说了一堆往事,她感到有些口渴。
「那你可以继续戴著,我又不会勉强你非得拿下来。」
般什么鬼!这根本就是魏承哲一厢情愿的想法,那是完全不含男女情感的东西。可恶,居然还故意误导他!
她坐回客厅的沙发,顺便倒了一杯果汁给曹子诩,「但我更珍惜你给我的一切,何况我已经没再做过那个恶梦了。」
他撇了撇嘴,「你那个承哲哥的东西,倒是比华佗神医还行。」
随即,魏心靖投给他一个大惑不解的表情,「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?」
「我哪有?」曹子诩连忙否认。
他怎么能告诉她,因为自己一时的愚昧而受了魏承哲的挑拨,搞得他们才新婚就大吵一架?
「你的表情很奇怪。」她朝他逼近,「是不是有事瞒著我?」
「没有,你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好不好?」
「眼神别乱飘,看著我回答。」魏心靖道。
不是一直看著她吗?……没有吗?曹子诩自问。
「谁教你老是承哲哥、承哲哥的喊,你有叫过我的名字吗?」他负气的说:「一次也没有!」
魏心靖思索半晌,然后笑了出来,「你就为了这个原因吃醋啊?」
「那个书呆子哪配啊!?」话一出口,他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。
「你见过他吗?」她惊讶地问。
「嗯。」他勉为其难地应了一声。
「什么时候?」她自从离开魏家后,也只有上次和魏承哲见了一次面而已,记得那次他送她回来时,也没和曹子诩踫到面呀!
「我们结婚隔天,他有来找过你。」曹子诩坦白道。
「然后呢?」
曹子诩突然咧嘴一笑,「我跟他说你因为前一晚的卖力演出,所以还在补充体力。」
魏心靖瞬间涨红了脸,「你真的这样说?」
「我只是实话实说,你那么激动做什么?」他本来只是想和她开个小玩笑,没想到见著她的反应却觉得有些不高兴。在他的认知里,将这种情况解读为——她很在乎魏承哲!